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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187章 喪事中的機遇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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話說西城城門水道工程即將完工,李佑便不用去天天督促,在家的時間多了起來。

這日,他正在樹蔭底下逗弄女兒,小竹和奶娘在一邊侍候。至於金姨娘,因為昨晚被小嬰兒吵鬧的睡眠不足,此時在屋裏補覺。

小竹見老爺此時高興,便捏肩捶背地獻殷勤道:“老爺,奴家兄長已經服役回來,給尋個差事好不好?過年時候奴家提過的……”

好像是有這麽一回事,不說都忘了,李佑問道:“之前作甚的?有沒有你的一半滑頭?”

小竹大窘,“老爺就會取笑,奴家哪裏滑頭了?奴家這兄長不笨,也是認得幾個字的。聽他說這一年服役去了京師運柴火,現在期滿回家。”

此人去過京師?聞言李佑便道:“得空叫他來見見,若老爺我看得入眼,又願意入我李家,便賞他一個長隨做做。左右身邊也是缺人,張三一人常不能兼顧。”

“多謝老爺,奴家做牛做馬也要報答……”小竹開心的眼睛從圓月便成了月牙兒。

做牛做馬……好像也有個人這樣說過,不過忘了是誰。李佑調戲道:“不急,遲早有你當牛做馬的時候。”

小竹紅臉不語,動作越發輕柔起來。

李佑心裏又想道,也該籌備去京師的事情了……最晚八月中旬便要出發,但有些事卻要先辦好了。

忽然後院的看門婆子過來道:“前頭來報,有趙府三老爺遣人傳話。”

李佑納悶,莫不是趙良禮知道自己有女兒的消息派人來道喜?這才兩日,未免傳的太快了。

他起身到了前堂,卻見那趙府下人頭戴白孝,吃了一驚,瞧這樣子並非是道喜而是來報喪的。應該是趙家有重要人物過世了,當下心裏有了幾分預感。

“稟推官老爺,我家四公子於昨日亡故,奉三老爺之命,特來報知。”

果然是他……趙府的四公子是趙良義老大人的獨子,傑哥兒的真正生父。這位公子向來體弱多病的,論年紀才二十出頭,不想這就去世了。李佑當即面露戚容道:“不知何日成服?”

“明日小殮,後日大殮,再後一日成服。”

按喪事習俗,成服之日便表示開始接受吊唁,所以李佑才會問何日成服。

又聽李佑很不見外地問道:“喪主為誰?”

“卻是尚未議定。”那下人曉得李佑與趙良禮老爺關系密切,倒也不隱瞞。

喪主即喪事主人,按禮制由嫡長子擔當,嫡長子不在的由嫡長孫代替。若無後人,便可由親族內擇人,也有用近鄰來充當的。

所以說李佑問起喪主是個敏感事情。除了不為人所知的傑哥兒,趙四公子別無子女,誰出現在喪主席位上,很可能就是個風向標——趙良義這一房總要有人來繼承的。

趙府報喪人走後,李佑坐在堂上半晌,有了些計較。他與趙四公子並無交往,真要說因亡者年輕早夭而悲痛,那也太虛偽了。

但他倒是很為趙良義老大人唏噓一番,他也是剛做了父親的,有點兒感同身受的意思。想必此時趙良義白發人送黑發人,心內定是慘痛無比罷,更別說亡者還是趙二老爺的唯一後代,這年頭絕後的創傷豈是輕易可以抹平的?

就讓我送給你一個驚喜罷……李佑輕輕嘆道。他其實一直拿捏不定,什麽時候將傑哥兒的存在告知趙家才是最優方案,而現在可以判定,目前就是一個絕好時機……

似乎不厚道啊,有利用別人去世機會做文章的嫌疑,讓李佑心裏竟然產生了一絲罪惡感。

但他又一想,對趙二老爺來說,處於絕望傷痛之時,忽然有個繼承血脈的親孫從天而降,無論如何也足以撫慰身心。這樣看自己明明是做好事,受到點感激也是理所應該的。

好事歸好事,但要怎麽報信才能不惹人反感,也是個技術活哪。人家是喪事,你去報喜事,矛盾之下很容易惹人反感的。

萬一趙家起了心病,嘴上感激歸感激,但心裏想著你李大人莫非一直盼著四公子死掉才來報這個信?或者你李大人拿我趙家後人抱著待價而沽的心思?這樣就得不償失了。

如果只管抱著施恩心態把事辦成如此樣子,那就是個蠢貨小白,這腦子還做什麽官?趁早回家種紅薯罷。

李推官又仔細斟酌一番說辭,便換上七品冠帶袍服,上轎望趙家巷而去。

在趙府門口,門子聽到李推官來意,面有難色道:“二老爺有言在先,近日不見客。”

“那本官要拜訪你家三老爺。”

門子一面陪著李佑說話,一面打發人去府內稟報。不多時,得了回信道:“三老爺有話,今日家務事繁雜,為免外人笑話,就不見李大人了。”

為免外人笑話?李佑想道,趙大官人對他真實誠,這種話都說出來了。便又對門子道:“再去!告與你家三老爺,本官今日就為家務事而來!”

門子聽到這句,十分驚訝,你李大人和趙家固然交情好,但怎麽也沒到摻乎趙府家務事的地步罷?但他又知道李佑和三老爺關系匪淺,便只好把李佑的原話傳進去。

這回李佑被引進去了,來到一處小廳內。此時廳內除了趙大官人,還坐著四五個老人,應當都是趙氏一族的長輩,只有趙大官人坐在最下首。只見那些老人正在爭論什麽,趙良禮卻是皺眉不說話。

趙家三兄弟中,長房全家遠在京城,所以侄子的喪事都由趙良禮來操辦,此時頭等大事是找一位合適的喪主。

剛才那幾位族中老人便為此事爭論,他們都想舉薦本支的人來做這個喪主,爭來爭去叫趙大官人很是頭痛。

他們的小心思,趙良禮一清二楚,可惜趙大官人雖有兒子,目前卻還沒有生出孫子,不然根本不用爭論了,哪還輪得到外支的人來搶位置?但如果侄子有後人存在,那就更好了……

當全副冠帶的李大人進來後,形勢又不一樣了,這要按禮節重新排座次。七品官李佑坐了上首,趙良禮和他那舉人叔叔陪著,其他的老人沒有功名但都只能先站著,等李佑客氣說了幾句才坐下。

李佑打著官腔對趙大官人道:“貴府公子既歿,本官同傷其情。今日貿然到此,甚為失禮了。卻是因一件蹊蹺事而不吐不快。”

趙良禮不知李佑葫蘆裏買的什麽藥,“何事?”

李佑又道:“請至無人處密談。”

趙良禮便領著李佑到旁邊一間小室,揮退了下人,“你究竟所為何來?”

李佑滿臉疑色道:“本官聽到噩耗,卻忽然記起一個八九歲幼兒,面貌與四公子極其相似。以前沒有註意過此事,剛才卻是越想越像,實在忍不住來求證一二。”

趙良禮不禁問道“天下竟有如此巧合之事?”

李佑又道:“此幼兒生母姓付,聽說也是府城人。”

“姓付……什麽!你此言當真?”趙良禮大驚,他回憶出十來年前的事情,那個與趙四公子私通而被趕出家門的婢女不正是姓付麽?難道她當時懷著身孕?

李佑神色凝重道:“在下安敢說笑?但總覺得世間真不該有如此湊巧的事情。”

聽到李佑的消息,趙良禮一把抓住他的小臂道:“你猜得對,這不是巧合,那個付氏出自我趙府。你與我去見二兄,務必將此事原原本本說明。”

說罷,趙大官人匆匆將李佑帶到後堂書房。

趙良義靠在矮榻上,手握書卷,但沒有翻看,目光渙散的卻在發呆,即使趙良禮和李佑進來也充耳不聞。

趙良禮上前咳嗽一聲道:“我那可憐的侄兒他可能留有後人。”

趙良義漠然點頭,“哦,可定下了?是哪一支的人?”

趙良禮急道:“並非此意!兄長還記得十來……大概是八九年前的往事麽?那個被趕出家門的付姓賤婢,李大人說她生的兒子與我那侄兒相貌一模一樣,也恰恰是八歲。小弟覺得不會是巧合,大約天可憐見,存了侄兒的骨血在人間。”

趙良義臉面立刻湧上血色,一改有氣無力的模樣,登時立起身對李佑道:“煩請李大人將詳情速速道來!”

李佑再次矯情道:“回老大人,下官之前並沒有註意到此事,時至今日方才有所覺察,所以不敢隱瞞,冒昧來府上詢問。這個幼兒乃是我岳家……”

等李佑說完,趙良義追問道:“那付姓女子現在何處?”

“自從下官的泰山出家後,付氏便回了府城投奔舅家,她還央下官替她尋個好夫家。今日之前,下官竟然不曉得她出自趙府,早知如此……”

趙良義轉頭對弟弟指使道:“備船,我欲去虛江一行。”

李佑攔住趙良禮,對著趙良義高聲道:“老大人再聽下官一言!此幼兒受我岳父母十年養育之恩,現名劉傑,乃是劉家唯一孩兒!下官與老大人有幾面交情,生怕老大人悲痛傷身,故而點出此事以為撫慰。若老大人將那幼兒認回趙家,使我岳家斷後,那下官罪過大矣!”

趙良義沈默半晌,對李佑作揖道:“是我忘形了,在此謝過李大人。但使我趙良義不絕血脈,李大人旁觀者清,又何以教我?”

李佑也裝模作樣沈思片刻道:“不如認祖不歸宗,傑哥兒出面充作喪主,昭示族人。但事後仍歸於劉家,等傑哥兒娶妻生子,報答了劉家撫育之恩,再歸宗承繼老大人香火,或者由傑哥兒之子歸宗,總都是老大人的血脈。這樣豈不兩全其美?”

趙良義再次對李佑作揖道:“大恩不言謝,還請李大人同走一遭虛江去商議此事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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